西游故事的地望解析
就书论事,或者就事论书,西游故事的产生、延衍和播传之地,当在中原和西域,勿庸置疑。然而,章回体《西游》一出,故事之地望,却再再东移。
首先,是主要背景花果山的东移。宋代的西游故事里,花果山地处西域,不在东海。《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的《行程遇猴行者处第二》,明确地交待花果山是在唐僧离开长安之后的取经路上—------
"僧行六人,当日起行。法师语曰∶今往西天,程途百万,各人谨慎……行经一国已来,偶于一日午时,见一白衣秀才从正东而来,便揖和尚……我是花果山紫云洞八万四千铜头铁额弥猴王.….."
到了元明之际杨景言所作《西游记杂剧》的第九出《神佛降孙》里,观世音提出对付猴子的办法是"将这孽畜压在花果山下,待唐僧来,着他随去取经便了。"显然,此处的花果山正在唐僧去西天的路上。
到章回小说体《西游记》问世,花果山才闯进了东方的汪洋大海,在吴承恩的百回本《西游》中,花果山的海上风光和蓬莱仙境,被描摹得光怪陆离、流金溢彩。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移更变,仪仅因为章回体《西游》的作者是海属文人?
乡土情结可以为一篇较比轻漫、逍遥的文学载体添出字列,款间的执着、眷念和缠绵,却不能根移一部背负着重大历史裁截段块的人文背景。
中原文化的凝重倚托着历代王朝的背影,向为人们所看重,东方沿海的文明发端乃至早期的中西文化汇合,却往往被忽略。取经路和丝绸之路的叠合并非只有传统的长安西行。秦代统一交通的驰道打通之际,道、佛并糅和三教经义在淮海地区的交融已是不争的史实。
秦始皇沿着可以并行5辆马车的驰道东巡至海,是继东夷战事之后又一次将中原的王权皇威披向东海之滨,从此,顺畅通达的东西干道在中华大地上铺成,海、陆并设的丝绸之路随之开通。
丝绸之路的文化轨迹之一正是佛教的东渐及其依附于道教的传播,道经在海州地区的发现以及佛教图像和佛经的传入在中国文化史册上的折射之光殷殷地投向淮海大地——《后汉书》的《襄楷传》说∶"臣前上琅玢宫崇受干吉神书,不合明听……又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
这里的干吉神书,就是干吉在曲阳发现的道经《太平青领书》,唐人李贤就此注解说∶"海州有曲阳城",就是今天连云港市东海县的曲阳乡。
《后汉书》的这段载述不仅说明海州为道经的发现地,而且交待了关于"老子化胡"、道佛相容的宗教事像。
海州地区道、佛并播的事象可以举出很多,云台山中的康居僧人墓,昭示出西域僧人在这里的宗教活动;宿城的"鹫峰石塔"更宣表出早期佛教建筑在花果山一带的遗留。
最为令人注目的是早于敦煌佛教石窟寺造像2个世纪的东汉摩崖佛像在连云港孔望山的遗存,作为中华大地上现存最早的佛教摩崖造像,清晰地标示出佛像由西域径入东海植根并播传的历史记忆,是佛事活动和道学讲修盛行于此的重要表征,是丝绸之路贯通的实物见证。加之这一处文化珍藏的落脚点孔望山,与孔子乘桴" 桴于海"、"问官于郯"以及"夹谷会盟”等事迹和地望相关,我们应该想到,这种道、儒、佛三教事象的时空叠合,对百回本《西游记》的创演者会有几多启迪?几多激发?
赵朴初先生有一首题孔望山造像的诗,诗成时虽然后于《西游》取经史事 1300 年,晚于百回本《西游记》成书400 年,却也道出了《西游)故事背景地望东移的缘由一
海上丝绸路早开,
阙文史实证摩崖。
可能孔望山头像,
及见流沙白马来。